古人的日子 | 霜降：风色萧萧生麦陇，车声碌碌满鱼塘
菊花枫叶图（部分） 明·陆逵
风卷清云尽，空天万里霜。
野豺先祭月，仙菊遇重阳。
秋色悲疏木，鸿喊忆故土。
谁知一樽酒，能使百秋亡。
——敦煌写本《霜降九月中》
秋季的最初一个节气。再过十五天就是立冬。深秋月夜，天高云淡，露珠成霜。密林深处，豺狼起头捕获预备过冬的食物，高空之上，鸿雁南飞却心怀故土。此时百花凋谢，草木枯黄，唯有菊花绽放，点缀着一片肃杀的秋景，让人心生诸般闲愁，难以遣怀，唯有身前“一罇酒”，消得“百秋亡”，将百年的难过往除殆尽。
霜降三候中，“一候豺乃祭兽，二候草木黄落，三候蛰虫咸俯”，那首诗写到了前两候，“豺乃祭兽”“草木黄落”。
“豺乃祭兽”，即豺狼捕猎过冬。深秋季节不但豺狼要捕猎，人类也贴起了秋膘。
莲实三鼠图 元·钱选
霜降红梨熟，柔柯已不堪。
未尝蠲夏渴，长见助春冰。
——苏轼《梨》
霜降后，梨子都熟了，缀得枝头要断了似的。因为是秋季成果，所以未曾见它在夏日解暑，又因它果实脆爽，竟像是食冰雪一样。“长见助春冰”，有版本写做“助冬冰”。
那首诗写于苏东坡到凤翔府任签判期间，应在嘉祐六年（1061）冬之后。其时其官厅四周种了很多动物，苏轼为它们写了一组诗，那首即是此中之一。
秋梨甜性凉、微酸,具有清热生津、润肺化痰的成效,是霜降时食用的佳果。
霁月光如练，盈庭复满池。
秋深无热后，夜浅未冷时。
露叶团荒菊，风枝落病梨。
相思懒相访，应是各年衰。
——白居易《酬梦得暮秋晴夜对月相忆》
白居易与刘梦得是多年老友，经常在诗中诉说对对方的驰念。在那首诗中，他写道：月光如水，洒澈天井。一天比一天凉了，但还没有到冷冷的地步。野菊花绽放着，上面一层圆圆的小露水，风事后，有生病的梨子掉落。那个时候，我们固然互相驰念，但到底是老了，也就没有碰头相访。那里的“病梨”，既是客看存在的暮秋之景，也是相比本身的颓龄之景。
除了梨子外，在霜降时节，我们还能食到“低丛柚子黄”的柚子，“溪寺黄橙熟”的橙子，“枣熟从人打”的枣子，那些果实都意味着秋天的丰收。同时，“田深狡兔肥，霜降鲈鱼美”（苏辙《登南城有感示文务光王遹秀才》），“露深花气冷，霜降蟹膏肥”（王冕《船中杂纪》），大天然大方地赠与人类肥腴的水产和野味。
在霜降时节，前人们还会被热闹的车水打鱼的大排场所吸引。那要从霜降带来的一个显著的天然改变说起。
霜降水反壑，风落木回山。
冉冉岁华晚，虫豸皆闭关。
——黄庭坚《谪居黔南》
黄庭坚喜好用前人诗句，前三句袭用的是白居易的《岁晚》，几乎一模一样。“霜降水反壑”，霜降后，水都流返大壑，塘子里的水位降得很低，风也将树叶吹还给大山。岁月不居，虫豸也都躲匿起来要冬眠了（那恰是霜降三候的最初一候“蛰虫咸俯”）。
水从哪儿来？又往哪儿往？前人也都想过那个问题。上古民谣说“土反其宅，水回其壑，虫豸毋做，草木回其泽”，水要回往“壑”里往。对人们来说，霜降后水位的降低，岂不是车水打鱼的好时候？
宋代诗人孙岩写过一首《看渔行》，描述了前人在霜降时的打鱼场景：
霜降平湖鉴群象，中有黄鱼几一丈。
渔师早已中豪家，今旦连船布新网。
工具南北三重围，围形渐缩如小池。
烟波渔乐图（部分）元·唐棣 (传)
水位降低，湖中接近一丈的大鱼很随便便被发现了。打鱼的人在水塘里设下重重渔网，层层向前围堵，将鱼都网在了一小块处所。而鱼呢？也在拼死挣扎，其处境像是即将被诸葛亮捉住的“孟获”，又或是像快要被曹操活捉的“吕布”，苟延残喘。捉到后，只见——
日斜创甚上平沙，两岸居人如堵立。渺渺腥风吹水云，卖鱼沽酒赛湖神，醒来预唱江南春。
不论是打鱼的仍是看客，在秋风里都觉得无比安适，快活极了。
霜降本年已薄霜，菊花开亦及重阳。
四时气正无愆伏，比屋年丰有盖躲。
风色萧萧生麦陇，车声碌碌满鱼塘。
老夫亦与人同乐，醒倒何妨卧道傍。
——陆游《季秋已冷季节颇正喜而有赋》
庆元四年（1198年）秋，73岁的陆游正在老家山阴。他觉得那一年天气和节气正对得上。霜降的时候下了霜，重阳的时候也开了菊花。家家户户都有余粮。麦地里秋风萧萧，鱼塘里也是车声碌碌，都在车水打鱼。老年陆游也与人同乐，如许的好时节，醒卧路旁他都觉得很高兴。
哪儿来那么多的闲人与他同乐呢？因为“霜降百工休”。
霜降百工休，居者皆进室。
墐户畏初冷，开炉代温律。
——欧阳修《新营小斋凿地炉辄成五言三十七韵》（节选）
霜降后，室外工做几乎都停行了，人们起头预备猫冬，把门缝都用泥涂上，屋里生起了火炉。既然什么都干不了，几年才气见到一次的车水打鱼的活动，又岂能不往凑个热闹？
秋收，冬躲。霜降之后，最初一枚硕果也末将被纳进囊中。在向冬天进发的短暂时间里，人们渐渐放慢匆忙行进的脚步，放一放空，远看几丛如红荷绽放的江上丹枫，围看一场如荒野群猎般的车水打鱼，在江风和鱼腥中，往分享丰收的喜悦和生活的美妙，像品尝秋梨一样往品尝那罕见的闲适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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