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锅伙》（27）：驱恶重搭伙
别说读书苦，那是你看世界的路——
寡妇门前长短多，暴徒骚扰绝迹，伐柯人又烦扰得张团聚不得平和平静。
会相面有目力眼光的伐柯人咬定，张团聚的脸蛋儿、眉眼儿、奶z、身材、腰胯、屁股，都是多子多福的贵相。不克不及小看媒婆儿的嘴告白。一传十，十传百，合家传说一句话，芝麻粒儿磨盘大。伐柯人就像走马灯，出出进进，车水马龙，有的想娶张团聚做填房，有的想买她当二房，还有的不管她是二婚改嫁，就是想跟她白头到老结夫妻。每个伐柯人走进张团聚的屋门，刘二皇叔都如坐针毡，心烦意乱。
一见伐柯人走出来，他就曲眉努目跑过往，拦住伐柯人问道：“她点没点头？”伐柯人答道：“也没有摇头。”刘二皇叔就更七上八下七上八下。食不下饭睡不安觉，怒火兴旺就大发霸王脾性，在通向张团聚家的大路小道上，有的处所挖了沟，有的处所堆上枣枝子十字架，那是绿林豪杰封桥断道的灯号。他手持看瓜的柳叶枪，站在土牛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媒婆子见他活像当阳桥上张三爷，凶神恶煞容貌，吓得看影而逃，有的更是落花流水。
张团聚一落千丈，车水马龙酿成了门可罗雀。刘二皇叔凯旅还朝，从此一无内忧二无外患，只等张团聚上表称臣受招安。
姜子牙垂钓，愿者上钩。刘二皇叔守株待兔，稳坐垂钓台。此日傍晌，张团聚一边哭，一边骂：“鞑子你不得好死！”闯进瓜园就跟刘二皇叔碰头。
刘二皇叔心中窃笑，说：“是不是媒婆子不进门，心惊肉跳丢了魂儿？”
“那几天少了你那条看家狗，又有黄狼给鸡贺年。”
“谁？”
“我表哥孙大裤裆。”
张团聚的姥姥家姓孙，在河西务镇开炸果子展，兼做销售生齿生意。张团聚的爹身后，她娘鸡笼二姑带她和弟妹投奔舅外氏，舅舅心黑如炭，把她娘卖给黑牲口做妾，将她卖到杜家当童养媳。现在她娘早死了，舅舅也已死数年，留下个儿子一脉相传。传闻她年轻丧夫，舅舅的儿子孙大裤裆闻腥而来，劝她奔前走一步，男方竟是黑牲口，女补母缺。
“你食瓜败火，我替你送客！”刘二皇叔长满老茧的大手，给张团聚擦干了眼泪，哼着小曲儿出瓜园。
张团聚爱食甜瓜，刚咬了一块进口，就听她那泥棚里阵阵杀猪喊。过了不大一会儿，孙大裤裆像一条食下烟油子的毒蛇，歪歪扭扭爬向河边，搭过往小船回河西跑了。
刘二皇叔哼着小曲儿得胜回园。张团聚迎上前去，眼泪汪汪哭道：“鞑子，我不三心二意了，那辈子就跟你搭伙。”
刘二皇叔笑了笑，说：“早就那么想，哪会招来鬼喊门？”
“老杜家族里要收我们母子的河滩地，你可不克不及袖手旁看。”
“改嫁他们能把你扫地出门，搭伙他们管不着。”
“不准你食着碗里看锅里，骑驴找马把我撇在半路。”
“我们刘家是宁让全国人负我，我不负全国人。”
刘二皇叔一身是胆，一身气力，一身武艺。那个有名的鞑子刘，端赖他的拳脚和忠勇，争得了汉家正宗的地位，酿成了汉景帝玄孙中山靖王之后的刘玄德的苗裔，并且得了个刘二皇叔的尊号。然而，他却连个刘字也不会写，更不消说他那宗汉的大名了。慢说难登大雅之堂，就是进进家庙祠堂，手也不知往哪儿搁，脚也不知往哪儿站，张嘴口吐只言片语，肯定不敷尺寸，有失板眼。
于是，他咬了咬牙，牵着八岁的儿子金榜的小手，走进私塾叩拜孔老夫子神主，必然要喊儿子识文断字，文武全才。金榜思维伶俐却体弱多病，打不了拳踢不了脚，恰是念书的胚子。
十年冷窗，金榜从私塾结了业。农家子弟身世，没念得五谷不分，却念成了四体不勤，种地受不了累，食不了苦，多亏有人请他教书，收进还比长工多几斗。
以老庄户为中心，左有苏家洼子，右有刘家锅伙，三村合成的运河滩上，金榜得了个“金榜眼”的美名。状元、榜眼、探花三鼎甲，皇上钦点的功名，正牌的天子高足。金榜虽是冒充伪劣，狭天窄地三家村，也能滥竽凑数。英雄难受美人关，才子常有佳人伴，金榜也就嗜酒好色，弄柳拈花起来。
常三褡裢没有儿子，女儿也不是本身的骨血，一腔父爱全交给了金榜。蒲团大娘更想一本万利，身子不重肚子不疼，就能白得个干儿子，比常三褡裢夺先把金榜认到本身名下。金榜一身懒骨头，双腿下跪，叩三个头，喊一声乳母，便得到蒲团大娘的心疼，何乐而不为？
钱袋看多了野台子戏，只觉得金榜就是那落难风尘的文墨墨客，本身即是多情重义的俏佳人，郎才女貌正该合演一出戏。
金榜的束脩很少，只要名师的非常之一，那几个钱他都花在了穿戴上。每月回家，穿戴着长衫、礼帽、千层底鞋，很像财主秧子，花花公子。手里拎着两瓶酒，一瓶贡献他爹，一瓶送给常三褡裢，都是散打零买，不是原封本拆。
有时给蒲团大娘买两块绿豆糕，蒲团大娘看了个够才舍得咬一口。给钱袋买一朵绒花或是一盒脂粉，钱袋乐得合不上嘴，戴上花搽上粉忙照镜子，撩眉飞眼儿。
未完待续……
本小说写匈奴后嗣刘氏四代的生活沧桑，做者刘绍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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