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好文章，总是说话
有文有艺聚
寡家
千古好文章，老是说话
闵生裕
李渔是清代前期重要的剧做家和戏剧理论家，他能写能导能演，他亦儒亦雅、亦文亦商，堪是一代文宗、文化大师。李渔也是一个生活的艺术家，他是最有情趣的中国文人。《闲情偶寄》“词曲部”关于戏曲创做理论是经世致用的，在我看来，它不只是戏曲创做的葵花宝典，以至是一切文艺创做的圭臬。李渔戏曲创做对峙构造第一、词藻第二、音律第三、宾白第四。他关于戏曲创做的理论，可谓字字珠玑。
李渔说仓颉造字，是极其盛大的事，“天雨粟，鬼夜哭”，是上苍赐赉人类的膏泽，不克不及轻率地挥霍。我认为那即是敬惜字纸。我们的写做，要对得起利用的文字，非是必需，不成随意动笔，那是缔造的价值，也是艺术的价值。构造是戏曲创做的四梁八柱，李渔提出了立主脑、脱窠臼、密针线、减眉目等重要原则。
关于立主脑， 他说“前人做文一篇，定有一篇章之主脑。主脑非他，即做者立言之本意也。”他强调要凸起次要人物和中心事务，并以此表现做者“立言本意”。当然，主脑一立，并不是万事大吉，后面那几步走欠好，你同样不克不及出新出彩。曾有文艺主管部分的指导给我说起某创做者，说他说创意谈思绪时，那是天花乱坠、侃侃而谈，说的时候你心潮澎湃，他心潮逐浪。然而，冲动完便完了，他的簿本或拿不出来，或写出的工具不是他说的也不是你等待的样子。那叫有设法没法子，现实上就是功力不逮。
关于脱窠臼，他说“人惟求旧，物惟求新”“戛戛乎陈言务去，求新之谓也。”剧本古称“传奇”，似乎无奇不成剧，所以又是叙事的安身之本，非常要紧，又非常罕见。他强调题材内容应脱节陈套，逃求别致，重视创意。
关于密针线，他说“编戏有如缝衣，其初则以完全者剪碎，其后又以剪碎者凑成。剪碎易，凑成难，凑成之工，全在针线慎密。”那里强调戏剧创做情节摆设的合理性和细节描写的实在性，即慎密情节构造，前后照应，使全剧天衣无缝。为什么我们在审查影视剧和舞台剧中常常能找到穿帮之外，盖因为缝之不细密，没有做到天衣无缝。
关于“减眉目”，他说“眉目繁多，传奇之大病也。”“事多则关目亦多，令不雅场者如入山阴之道中，人人应接不暇。”他强调戏剧创做要相对集中，写好次要人物和次要事务；“减眉目”，是创做办法论，应和“立主脑”一节对照理解。以删繁就简、同类项合并的原则，人尽其能，物尽其用，也是叙事的美学之一。正如郑板桥“删繁就简三秋树，领异标新二月花”一样，戏剧创做和绘画创做在那方面异曲同工。
李渔还强调戏曲创做要“戒挖苦”“戒荒唐”，戏剧也好，小说也罢，其创做必需对现实生活有意义，反对泄私愤，报私仇，或写一些荒谬不经的内容做为小我的消遣。曹雪芹说“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那是自嘲，其实，《红楼梦》里每一个荒唐的字后都有我们说不尽的庄严。李渔说：“凡说情面物理者，千古相传；凡涉荒唐奇异者，当日即朽。”
某年我审一部舞台剧，主题先行没错，故事虚构无疑。但我对剧情的合理性暗示置疑。剧本讲述了一对两小无猜的男女，初中结业时的同窗聚会上，男同窗喝多了一时激动，把女同窗强暴了。从此男的身陷牢狱，女的身败名裂。男未婚、女未嫁。十几年后两小我竟然都成了村上的困难户。在脱贫攻坚中，那两小我成了重点帮扶对象。后来，在好政策的感化下，在好收书的帮扶下，两人都脱贫致富，而且末成眷属。我觉得那个剧本在故事讲述的虚实上出了问题。我不想纠结其实在性，我只思疑它的合理性。我说你那个簿本开局很污，结局很狗血。曹禺的《雷雨》曾写过乱伦，读的时候我都没觉不恬逸。但是，你那个簿本让我极不恬逸。那绝不是简单的小我好恶。
关于审虚实。他说 “传奇无实，大半皆寓言耳”，一语定之，认可了传奇的虚构性量，所以没必要拘泥于实有其事，价值不在于实和假。实在性不是问题，问题的关键在于合理性。所以，要做到既虚拟，又从实。
在戏剧语言方面，李渔反对用书面文学的尺度来权衡，认为必需起首从合适舞台表演来考虑，所以剧做家应“既以口代优人，复以耳当听者”，使之顺口而动听。他提出“贵要浅”、“重机趣”、“戒浮泛”、“忌填塞”等概念。
关于贵要浅，他说：“诗之腔调宜高古，有学问；曲之腔调宜近俗，无学问。雅俗同欢，智愚共赏。曲文须粗鄙而清楚，诗词之文采贵典雅而贱粗鄙。宜蕴籍而忌清楚。词曲则否则，话则本之街谈巷议。”大致是既要明言曲说，不故做姿势，夸耀博雅，又要生动有趣，见出机锋和性灵，并切合剧中人物差别心理和口吻。
当然，文艺创做最末可能是一门遗憾的艺术，李渔对前代戏曲典范《西厢记》《牡丹亭》《琵琶记》中的陈疴也提出攻讦，并且切中关键。好比《牡丹亭·惊梦》中一些出名的曲辞，也确实如李渔所说，虽是“趣话”，却运营过分，过火偏向于书面文学。李渔说：“总而言之，传奇不比文章，文章做与读书人看，故不怪其深，戏文做与读书人与不读书人同看，又与不读书之妇人小儿同看，故贵浅不贵深。”电视剧《山海情》的胜利在于，固然是宏大主题、国度叙事，但主创者对峙的是苍生视角、布衣表达。
李渔强调，能于浅处见才，方是文章高手。虽说词贵浅近，但李渔还说“然一味浅近而不知别离，则将日流粗鄙，求为文人之笔而不成得矣。极粗极俗之语，未测验考试不入填写词，但宜从脚色起见。如在花面口中，则惟恐不粗不俗，一小生旦之曲，廉价推敲其词。”语言雅俗没关系，关键在看能否契合人物身份和性格。花脸铜锤与花旦青衣出语会差之千里。
关于重机趣。李渔说“机趣二字，填词家必不成少。机者，传奇之精神，趣者，传奇之品格。少此二物，则如泥人上马，有生形而无生气。”要做到离合悲欢、嘻笑怒骂无一语一字不带机趣而行矣。当然，语言是一门艺术，对戏剧家和小说家的创做而言，那需要理论，更需要修炼。许多的做家艺术家往往是语言艺术巨匠。好比，关汉卿杂剧的语言通俗天然、大白如话，并且大量利用方言、鄙谚、谚语、成语，重叙事说理，开门见山大方鼓动感动的表达人物的思惟豪情，使人物思惟性格得到淋漓尽致的表示。
关于宾白，李渔说：“自来做传奇者，行重填词，视宾白为末着，常有白雪阳春其调，则巴人下里其言者，予窃怪之”。而李渔从表演的效果考虑，提出宾白要求“声务铿锵”、“语求肖似”、“词别繁减”、“字分南北”“文贵干净”“意取尖新”等一系列奇特见地。强调宾白当与曲文等视，使之互相映发，相得益彰。
我们的文艺创做是对峙以人民为中心的创做导向，那里的人民不是笼统的符号，而是一个个详细的人，有血有肉，有感情，有爱恨，有梦想，也有心里的抵触和挣扎。不克不及以本身的小我感触感染取代人民的感触感染，而是要虚心向人民进修、向生活进修，从人民的伟大理论和丰硕多彩的生活中罗致营养。
传承中华文化，绝不是简单复古，也不是自觉排外，而是古为今用、洋为顶用，辩证取舍、推陈出新，摒弃消极因素，继承积极思惟，“以前人之端方，开本身之生面”，实正实现中华优良传统文化的缔造性转化和立异性开展。文艺精品之所以“精”，就在于其思惟精深、艺术精湛、造做精良。《闲情偶寄》是中华优良传统文化中的精品，我们要向巨匠李渔进修，向传统典范致敬，创做出经得起汗青查验的优良文艺做品。
关于写做更佳境界，我最崇拜的是李渔的一句名言：“千古好文章，老是说话”。其实，那也是关于一切文艺创做最通俗且最深入的阐释。文学有文学的语言，艺术有艺术的语言，我们今天说讲好中国故事，就是要好好“说话”，并且要说人话。那是比一切官话鬼话套话都顶用的实话。
做家档案
闵生裕（本平台特聘名做家）宁夏盐池人。专栏做家。擅长杂文时评，足球评论，艺术评论等。中国评论家协会会员，宁夏做协理事。出书杂文漫笔集《回绝庄严》《都会牧羊》《一小我的批判》《闵庄炊火》《操练本身》等七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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