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胭脂泪
一 井上的女子
胭脂泪,相留醒,几时重?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风少天初度见到林落瑛即是在那落殇湖畔的青丝井上。
一个看似通俗的女子,坐在一个看似通俗的井上,唱着一首看似通俗的歌谣,
胭脂泪,相留醒,几时重?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自是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最初一个东字拽着长长的尾音,像是幽林中一声绵长的叹气,绕梁三日,冉冉不休,衬得斜落的落日显露出股悲惨的苍远。
“你是谁?”然,风少天却全然没有那份闲情逸致来赏识那委实不错的曲调。
青丝井上绾青丝,古意斋中绕古意。
一个能如斯悠闲得坐于青丝井上的女子,怎么说也不成能是个乡野村姑。
“唉!常人!”井上的女子停了歌声,露出副难过的神气,低低叹气,“你不是他,不懂曲。你不是他,不是。”
低低的侬语缭绕在薄暮的落殇河畔,平白得为四周的诗情画意添上一抹水墨般的寥寂。
“你是谁?”风少天看着她,执拗地问道。那实是一个很美的女子,身上是件素色的曳地长裙,裙角绣着几瓣寥落的残红,一头如瀑的黑发被一根淡淡的紫色头绳松松挽起,洒落在白色的长裙上,落出一股淡淡的苍莽。
“你是谁?”女子唇边绽放抹浅浅的笑脸,极轻极轻的声音恍若飘若尘凡的白羽,不带一丝尘埃。
“我?”风少天稍稍一愣,看着女子清雅的面庞不知怎的便脱口道,“风少天,我是风少天。”
“风,少天。”女子侧了脸,似是回味般渐渐咀嚼着那三个同样看似通俗的字眼,许久方道,“风少天,恩,我晓得你,我喜欢你呢,风少天。”
我喜欢你呢,风少天。
她说得义正词严,似乎生来本该如许。而那厢的风少天却觉得一种十分不安适的觉得涌上了心头:“恩哼!姑娘芳名?”
“哦。”女子点点头,嫣然一笑,“我也姓林。”
“哦?”风少天怔了怔,那世间姓林的很多,然,可以在另一个武林之人的面前如许轻描淡写地说我也姓林的人家只要一家,“你——是古意斋的人?”
女子淡淡一笑,接着道:“我的名字是落瑛。”
“啊?你就是阿谁——”风少天登时惊唤出声,说到中途却又硬生生地卡住,断了的声音在空中一荡一荡,似那不破的轮回。
“恩。”女子漫不经心的点点头,“我就是阿谁背了家门的人,我,就是阿谁,逆天者。”
逆天者,逆天而行。
少天细细地端详着女子淡淡的面庞,不由想到阿谁莺飞草长的三月里,那片难过的夕照中,诗蝶也是带着那般极倦极倦的面庞对他说:“我的二姐,落瑛爱上了魔教忘忧谷中的人。她背离了家门。青丝井上绾青丝,古意斋中绕古意,江湖上老是将那两处所并为一谈,然,到了古意斋中的人实得奔向了青丝井,他们却发出了绝杀令。”
“我已经很久每见着我的二姐了,也很久没听到她的消息了。他们说,她肯定是死了,没有人能逃过那样的逃杀。但我不相信,我总认为我的二姐,仍然活在阿谁青丝井里,伴着她的挚爱。就像传说中的那样:
青丝井,千丈深。
井中青丝千丈长,
寸寸,
结齐心。”
她实的没有死,他曾无数次地想象,那是如何的一个女子,拥有着逆天的勇气。现在那个在江湖人的口中传播不休的女子正活生生地站在本身的面前,他却发现,他突然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想了那般的久,现在竟然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你就是风少天,凌风阁的人?那么即是——我要等的人。”林落瑛看着风少天怔忡的脸色淡笑道,“那么,我就带你往那吧。谷主正等你呢。”
风少天看着她转过身,冲着那口黑黝黝的青丝井,微微弯了哈腰,做出了个请的姿势。
“你不会是让我从井边跳下吧?莫非,忘忧谷实在那井底不成?”
林落瑛复又一笑,不置可否道:“凭风令郎的本事,跳下那井,应当不会摔坏吧?”
风少天露出丝苦笑,见林落瑛照旧是站在一旁不为所动,不由叹气一声,咬了咬牙,以一副赶鸭子上架的神气一跃跃下了乌黑一片的青丝井。
青丝井,千丈深。
井中青丝千丈长,
寸寸,
结齐心。
那井并没有千丈之深,井内爬满着湿漉漉的青苔,朦胧中依稀可辨井底微漾的水波。然,固然风少天运着内功细细地查看着井内的一切,却照旧是不曾见一根青丝。
青丝井没有千丈深,青丝井亦没有千丈青丝。
那么青丝井中还有什么?
在那一片紊乱的黑中,风少天突然变得苍茫万分:
青丝井,千丈深。
井中青丝千丈长,
寸寸,
结齐心。
但青丝井中并没有青丝,
青丝井中没有青丝,那么它有什么?
它,还能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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