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希瑞：牛人马大帅
文/陈希瑞
熟悉马大帅，是我在乡政府干暂时工的时候。那时，我经常下乡，全乡数十个村庄，接触良多各类各样的人，马大帅就是此中的一个。
马大帅原先喊马小帅，只不外后来兴旺了，才被人们戏称成了“马大帅”。
那时候，马小帅高考落榜回家务农。一个崎岖潦倒失意之人，穿戴当然很随意，粗衣烂衫，一点也不讲究，脸上总有一种很怠倦的样子，每日里面朝黄土背朝天，累得腰酸腿疼，辍耕之垄上，常常发出英雄无用武之地之慨叹。我同样没能考上大学，与他“同是天边沉溺堕落人”，一见如故，同病相怜，有着说不完的贴心话，大有相知恨晚的觉得。
后来，种地之余，马小帅又揣摩起了种蘑菇来。凭着职业的灵敏，我发现了那个别致的报导线索，立即赶到马小帅家里摘访，连夜写出了新闻稿《马小帅种蘑菇种出新道道》，在县报颁发后，立即引起颤动。
一篇报导，使马小帅出名了，四邻八乡没有不晓得他马小帅的。
等我再次下乡，马小帅见我来了，满脸堆笑，几乎笑成了一朵花，赶紧要我进屋吃茶品茗叙话，说了良多。他说起了昔时在学校时的情景，校园后面有一片果园，他经常溜进果园偷摘苹果食，还有一片菜园，经常溜园子偷黄瓜食。他还说，他还跟一位女同窗谈爱情，后来那位女同窗跟一位有钱老板结了婚，他宣誓做个有钱人。可惜功效欠安，没能迈进大学的门槛。
我突然想起了，我的一位联中教师，退休回家后，起头研究食用菌种植手艺，种植大棚蘑菇。没几年，得了肺癌，往世了。我把那个动静告诉了马小帅，不意他说：“你那位教师，上了年纪，对抗力不可了，我才二十出头，火力旺着呢！”我想，也许，马小帅说得对，年轻人对抗力强着呢。
临走，马小帅执意要我拎走一袋蘑菇。
不久，我根据党委指导的要求，再次对马小帅停止深进领会，整理素材，为即将召开的村夫代会做好预备。就如许，马小帅顺利被选为村夫大代表。我的新闻稿《蘑菇专业户当上了人大代表》在省报上颁发后，马小帅成了新闻人物。人们为他起了个很快就喊响了的“马大帅”的绰号。
等我再次见到马大帅，马大帅果实帅了，神情了，穿戴笔直的西服，打着高级领带儿，红光满面，一副春风自得的样子。见我来了，一边拉着我的手，一边说着一些千恩万谢的美言，跟我称兄道弟，执意要我食了饭再走。
他以至说：“要不，咱们上清河楼往坐坐，还有香馥馥的蜜斯为咱们办事？”
我赶紧摆摆手推辞说：“折煞我了，那可使不得！”见我如许一说，马大帅那才拉着我的手进了屋。进了屋，马大帅忙不迭地泡茶抹桌子，他媳妇在厨房里乒乒啪啪切菜剁肉包饺子。美意难却，人家那么热情，再走就欠好了。
酒酣耳热之际，马大帅对我说：“说句实话，陈老弟，没有你，就没有我马大帅的今天啊！”马大帅说到动情处，竟然流泪了，颇有一种“赶上你，是我的缘”之感。
后来，谁能料到，党委一把手调走了，乡党委驻地的一位村长，跟党委新来的一位副书记，一顿觥筹交织之后，让他的乘龙快婿，顶替了我的职务。
那天，副书记把我喊到办公室，曲统统地说：“小陈，喊你过来，告诉你如许一件事，颠末研究，决定安放你回家！”
我百思不解，一时语塞，期艾着说：“我工做欠好吗……”
副书记又说：“你的工做功效很好，表示很凸起。不外，没办法，你的工做，由新来的晓杜同志负责，你就安心回家吧！”
指导出言如山，吐口唾沫砸个窝儿，我不外是个暂时工，人微言轻，再费口舌到底无用，只好打起展盖卷儿，分开了亲爱的工做岗位，分开了乡政府大院，回家扛锄头种地。
我从一个“无冕之王”，酿成一个戴笠之翁，只是一个角色的改变。一年四时，春种秋收，除了种地，到了冬天腊月农闲季节，还要赶集卖对联卖年货，埋头挣钱养家，就成了坐井观天，与外界接触少了，当然也领会不到外面所发作的工作。
有一年冬天的一个晚上，邻人大果媳妇来我家串门，说是到镇上的一家辣椒厂干活，摘辣椒把儿，一天能挣一百多。大果媳妇告诉我们，天天到辣椒厂干活的人有好几百人，摘辣椒把儿的、搞加工的，生意很红火。重新疆、江苏、内蒙古等地，多量量进货搞加工，辣椒成品远销东南亚地域。
我问：“是谁那么有能耐？”
大国媳妇说：“传闻，老板喊马大帅！”
马大帅？不就是阿谁蘑菇专业户吗？是我亲手捧红了他啊！
大国媳妇说：“传闻种蘑菇有毒，马大帅那才改行专搞辣椒生意。那些年，马大帅可实是发大了！”
公然，等我往镇上处事的时候，末于看到马大帅的辣椒成品厂了。原先好大一片煤厂，有一百多亩地吧，全都喊马大帅买下了，用来运营辣椒生意。大门口，一溜“马大帅辣椒成品有限公司”几个鎏金大字，在阳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荣耀照人。
我刚走到大门口，正巧碰上几个外国人蜂拥着马大帅走出大门。马大帅一身新拆，系着领带，敞着怀儿，步履潇洒地跟客人侃侃而谈。此时此刻，马大帅显然看见了我，我正好与他四目相对，出于礼貌，我赶紧朝他笑笑，决定打个招唤，“马厂长……”几个字刚一出口，马大帅像是不熟悉我似的，掉头跟他人妙语横生往了。我登时感应一阵凉意袭上心头，不外心里仍是感应好笑了，便讪讪地离往。一阔脸就变，人畜大致如斯。
又过了几天，我从外面回家，在公路上与马大帅萍水相逢。马大帅驾驶着一辆铮明瓦亮的宝马轿车，从我身边奔跑而过。我看清了那人恰是马大帅，副驾驶座上，还有一位描眼眉打口红的香馥馥的小女子。
大果媳妇在马大帅公司里打工，晓得的事多。一天晚上，她又来我家串门了。
一起头，大果媳妇故做神异地与老婆说静静话，还不让我晓得。后来两人越说越兴奋，竟然憋不住，一齐哈哈大笑起来。我不由得启齿道：“有什么兴奋的事儿，说出来让我听听。”
大果媳妇那才说：“只准你一人晓得，可不克不及喊第二小我晓得，你敢包管？”
“包管不让第二小我晓得，你就安心吧！”我信誓旦旦地说。
大国媳妇那才遮遮掩掩地告诉我，跟着马大帅生意的火爆，马大帅的恋人换了一个又一个，跟最初一个小恋人生了个儿子。那个小恋人要跟他成婚，马大帅不附和，只容许在城里为她买了一栋楼，金屋躲娇，家外有家，抚育她娘儿俩。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马大帅只要有时间，就往城里跑，大把的钱，花在小恋人身上。那一来，可就苦了马大帅的黄脸妻子，冷了她的被窝。
那个黄脸妻子实有心计，若无其事地把大笔的款子，静静存到本身的名下。马大帅的那些帮他重新疆、江苏和内蒙古等地进货的亲戚们，也都设法坑他，拼命挖他的墙角。
比及马大帅晓得那一切，黄花菜都凉了。
马大帅有钱挥霍，却持久挈欠货款。没钱了便从银行贷款，拆了东墙补西墙。酒场上，银行主任说了，你马大帅饮一杯，就贷给你一百万。一杯、两杯、三杯……马大帅曲到饮下十杯，曲到饮了个排山倒海吐了血住了院，才拿下一万万的贷款。
曲到那时，银行搀扶他的钱，一次次还不上，马大帅就是饮下二十杯，也贷不到款了。
马大帅急了，只好使出了杀手锏，硬是把他的小恋人送上银行主任的床，主任还要索要百分之二十的提成，那才拿到一大笔贷款。
新疆的客户千里迢迢上门索要货款，马大帅痛快躲着不见。客户连住旅店的钱都没有了，只好露宿陌头。仍是马大帅的黄脸妻子发了善心，给他们路费，打发他们上路。客户并没有善罢甜休，一张状子，把马大帅告上了法庭。
那天，我正要出门，看见大果媳妇在街上溜达，随口问了一句：“没上班？”
大果媳妇没个好神色地说：“到哪里往上班？”
我说：“你不是在马大帅的公司里上班吗？”
大国媳妇说：“别提了，垮了！”
看出我食惊的样子，大果媳妇又说，“马大帅还不上银行的大宗贷款，挈欠货款，成了老赖，法院不单查封了马大帅的公司，还要拍卖，你说，我还上什么班呢！！”停一下，又说，“传闻，马大帅城里的楼房也被拍卖了，小恋人丢下儿子跑了，妻子也跟他离了婚！”
树倒猢狲散，至此，我才焕然大悟。
二十年前，马大帅征用我们村前的一百多亩地建厂房，被银行查封了公司后，新厂房功败垂成，建不起来，成了烂尾厂房，听凭风雨侵蚀。只不外有个看门人，默默地把守着那一片曾经的富贵。那一片烂尾厂房，似乎是一位饱经沧桑的白叟，天天看着公路上车水马龙，不知会不会发出一声长长的感喟。
看看到了冬天腊月，地里的营生忙完了，我们早起晚回，又起头赶集卖对联卖年货了。在集上，我不测地看见了马大帅。那是阿谁牛逼哄哄的马大帅吗？斑白的头发揪揪着，两眼无神，脸上有一种怠倦样子——那不就是他落榜回家种地时的那副样子吗？我几乎不敢相信本身的眼睛了。
没等我启齿，马大帅倒先说话了。打了招唤后，马大帅问我：“家里有没有成婚用的对联？”我说：“有。”“那好，过几天，我往拿一副！”
公然，三天后，马大帅骑着电动车来了。见了我，一边“唉唉”着，一边搓动手，很拘束的样子，似乎到了一个很目生的处所。
我并没有多说，只是忙着给他挑拣对联和喜字。只听他期艾着说：“唉唉，儿子不争气，害得老子为他的亲事费心。那岁首，老子倒成了孙子！”
我不晓得，马大帅所说的儿子，是指那位小恋人的，仍是妻子的。爱谁谁的，咱往操那份闲心干啥！不外，马大帅大爷酿成了孙子，却是不假。
看着马大帅远往的背影，我心想，你的牛逼劲儿呢？
我心一软，竟然同情起他来，唉！
做者简介：陈希瑞，网名仙人哥哥，山东省青岛市做家协会理事，山东省平度市戏剧家协会副秘书长。做品散见于《大地文学》《火花》《青岛文学》等国表里数十家报刊杂志和文学平台小说散文800余篇，创做出33部吕剧、微片子和片子剧本等收集文学做品300多万字，《亲亲的地盘》荣获全国首届鄱阳湖文学“陶渊明”杯散文大赛优良奖进进前二十名并被结集出书，多篇散文进选中国疆土资本做家协会编纂出书的做品专辑，古拆吕剧《状元郎》移上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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