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耳边低语,赵匡胤在沉睡中醒来,眼前却是在凤翔结识的苗训
山中夜来气候冷冷,匡胤燃起一堆熊熊的篝火,在火旁掘了坑,埋了乌骓,然后剥虎皮、剔虎骨,找来树叉子,串起虎肉烧烤,山中猛兽远远看了,无不怵然宵遁。
匡胤烤着火,食着肉,身体烘热,倒也沉着自得。只是想到乌骓未能跟本身在疆场立得寸功,就如许葬身虎口,难免又黯然神伤,唉,英雄如名驹,如不克不及驰骋千里,或半途夭折,或骈死于槽枥之间,实实可悲可叹。
匡胤伤马亦是伤己,更觉当兵之迫切。由此又愁苦乌骓已逝,接下来的漫漫长路,不知什么时候才气走完。因而更愤懑于虎,敲打着虎骨,狠嚼着虎肉。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肚子也食撑了,泪也流了很多,精神也起头倦怠了,眼皮变得渐渐繁重起来,好几次眼皮碰在一路,差点就要睡过往了,但思惟固然模糊,潜意识里却晓得那千万不成,一旦本身睡熟,柴火燃尽,就会有野兽前来将本身扯破咬噬。纵然没有猛兽,随意呈现一个歹人,贪婪本身的包裹行李,也能够将本身从睡梦中杀死。
他不竭提醒本身,抖擞精神,往返跑动,四下里找柴火,可越到深夜,寒气越是逼人,忙碌了一天,身体已经乏力,抵不外冷冷,只好躲回到火堆旁。
如斯一来,睡意又汹涌而至,难以对抗。
折腾了数十次,东方天空起头泛现了鱼肚白,新的一天末于降临。
匡胤却没能亲眼看到那一天的日出,坐在地上,竟一头倒了下往。
睡熟中的匡胤一会儿觉得身体炎热得不可,一会儿又觉得如坠冰窖,全身的骨骼被冻得格格做响,似乎醒了,又似乎在睡梦中,有时觉得本身正乘坐在乌骓的鞍上,双手抡棍,狂唤杀敌,驰骋沙场,有时却又觉察不是,全身酸软,动弹不得。
沉沉昏昏中,也不知过了几时候,突觉鼻腔里阵阵清馨,说不出的温馨受用,缓缓睁开眼来,忍不住停住了,本身竟睡在一张榻上,身上盖了棉被,要待翻身坐起,只觉头昏目眩,肢体繁重,四肢乏力,竟是动不了身。
转头只见窗边一个青袍道士左手按纸,右手握笔,运笔如飞,正自写字。
那道士后背向榻,瞧不见其边幅,身姿却极是笔直,看着有几分熟悉,却无论若何也想不起此人是谁,穿在身上的青袍有些泛白,清洁无比,脚上黑鞋白袜,崭新耀眼。
再看四面,所处之地乃是一间板屋的斗室,板床木凳,俱皆简单,四壁萧然,却是一应不染,清幽绝俗。床边竹几上静静卧放着李老君的《道德经》。
匡胤勤奋回忆着昨夜的情景:乌骓凄然的眼睛、山君张开的血盆大口、盘龙三节铁鞭、虎皮、虎骨、火堆……我,是怎么到了那儿呢?他的脑中一片茫然,抬眼看那写字的道士,道士还在专注致志的写字,但见他右臂往返摆动,大开大合。室中沉寂无声。较之今天夜里的荒山野旷,恍然是另一世界。他不想出声惊醒那偌大一份平静,只是身体有些冷,伸手摸了一下额头,却是火一样烫手,忍不住心下一惊,“哎呀”喊了出来。
他那一声惊唤,那道士回过甚来,关心地问道:“醒了?”
在道士回过甚的霎时,匡胤呆住了:那人,可不恰是在凤翔结识的苗训?!
苗训笑道:“施主,咱们固然是不期而遇,却也算是极有缘,凤翔一别,不料竟能在此赶上。”
异地遇故人,天然是喜出看外,出格是在本身病倒之时,匡胤欣喜之余,又多了几分感恩,感恩上苍没有薄待本身。
匡胤道:“你怎么也到了那?”
苗训放下手中的笔,走到榻前,说:“那应该是由我来问你,你怎么到了那?那可是鄙人师尊陈抟老祖修行的天看。”
听苗训一说,匡胤立即大白了,那儿应该是建在武当山九室岩的太清宫。可是,陈抟老祖,那是仙人一样的人物,在世间神龙见首不见尾,怎么?竟是苗训的师父?我、我可有福分见上一面?
如许想着,不由有些兴奋道:“老祖人在哪呢?”
苗训道:“你染上了风冷,病势凶猛,已经沉睡了一天一夜了,师尊到丹房替你炼药了。施主,你且说说,怎么到了武当山?当日,在凤翔,你不是说要投奔凤翔节度使王彦超吗?”
匡胤苦笑道:“在凤翔,你忘了赵普先生若何评判王彦超老爷子的为人了?被他一语道中了。”
当下,少不得把本身分开凤翔、远赴随州的前后工作细述了一番。
说到乌骓遇难、力毙猛虎之际,不由黯然神伤,捶胸懊悔不已。
苗训一面劝慰,一面由衷大赞道:“赵施主手剪猛兽,公然是盖世英雄啊。”
忽听有人道:“毙得区区一猛兽,即是盖世英雄了?岂不闻武勇不敷恃,英雄凭盘算?”言罢,门帘掀动,进来来一小我,此人须发俱白,却是道骨仙风。
苗训必恭必敬地躬身做揖,说:“门生拜见老祖。”
本来此人就是陈抟老祖。
世上世人皆言,陈抟乃是老子故乡实源县(今河南鹿邑县太清宫镇陈竹园村)人,生于唐懿宗咸通十二年(871年),自少好读经史百家之书,一见成诵,过目成诵。稍长,推崇象数学,做有《易龙图序》,传河洛数理,乃自古以来“龙图”(即“龙马始负图”和“河龙图发”合称)第一人。其静修黄老平静无为及道家修炼方术,曾详尽正文《正易心法》,为世人所爱崇。
看见老祖进来,匡胤也挣扎着要起来。
老祖却阻遏道:“施主病势繁重,不成轻动。”健步行到榻前,替匡胤评脉,紧蹙眉头,好久,渐渐道:“施主筋强体健,堪称金刚之体,但全仗后天打熬而成,暴暑处冷,不重视保养敬服,末是寿数不永。”
匡胤大白他是在责备本身不敬服身体,哈哈一笑,道:“大丈夫济世报国,若能成立功业,何必在乎寿数长短?如果碌碌一生,纵然年过百岁,亦是枉然多耗粮食罢了。”
话虽如斯说,但回头想来,那场病,料来也不是平白无故的,昨夜躺卧岩石,溪涧饮水,已感不适,后来在田野凉风中烤火,更是突冷突热,寒气进侵,末于病倒。
老祖又缓缓道:“听小徒说你有为人有豪侠气,仁、智、义、勇兼具,曾妄测你有王者之相,以鼓励你发奋长进,可惜你竟如许不敬服本身身体。”
匡胤想起苗训当日在凤翔的话及本身在帝喾求签的成果,不由兴致勃勃,问老祖:“世人皆道老祖与孙君仿、麞皮处士、吕洞宾仙人有交游,通晓天机、洞悉天文,老祖且说说看,苗道兄的话可不成信?”
老祖杂色道:“无量天尊,有天者贵,有地者富,有人者寿,世间一切,本是虚妄,信则有,不信则无。有天、有地,人事不修,亦是徒有相也。”
匡胤听他话里有话,颇有玄机,又问:“老祖断言门生寿数不永,若要增寿,则又若何修行?”
老祖微微一笑,道:“以身口为炉、宫室为灶、肾为水、心为火、肝为木,使肝木生心火以炼肾水,成尘得变,炼无价金丹。”
匡胤听得一头雾水,哑然无语。
好久,又问:“老祖刚才言勇猛不敷恃,英雄当以盘算定全国,可否以定全国的盘算相授?”
老祖叹道:“小徒云游全国,回来所赞不停口者,唯施主一人。今日你施主来了,也算有缘,老夫也正拟点化一番,但施主尚在病中,倒没必要急在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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