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暑山庄，皇帝一家到这怎么避暑？
“暑近湿如蒸，热近燥如烘。”若何消弭炽热暑气、安度炎炎夏季？历代先民为此绞尽脑汁，清代帝王概莫能外。
自康熙四十二年（1703）营建避暑山庄起，清帝起头在塞外理政、消夏。避暑山庄上演了诸多严重汗青事务，也见证了清代宫廷的消夏之法和摄生之术。清帝优游于山庄的湖光山色之间，听雨、看瀑、赏荷、泛船、垂钓、吟诗、做画、操琴、听戏、筵宴、登高、玩月……丰富的娱乐消遣有助于舒缓身心、忘却暑热带来的烦躁，对摄生延年也大有裨益。
山庄内有流杯亭，引水叠石，意趣天成。康熙帝曾在流杯亭与王公大臣效法兰亭大雅，曲水流觞，并现场挥毫。“波回芷岸接菱汀，曲水流杯眼乍经。总为帝书实第一，恍从兰渚到兰亭”（〔清〕汤右曾《怀清堂集》卷一五《怀恩纪事诗二十四首·其十·曲水流觞》），恰是时人对此次宴集的笔录与颂扬。康熙帝一贯反对纵酒，他认为“大致嗜酒，则心志为其所乱而昏昧，或致病疾”（《圣祖仁皇帝庭训格言》，清乾隆文渊阁四库全书钞本），故流杯之宴是对兰亭雅集精神层面的逃慕，而非单纯的饮酒做乐。值得重视的是，永和九年（353）的兰亭集是应季节而举的春禊之俗。避暑山庄内的流杯宴则打破了岁时节俗的限造，现今文献可考的皆在夏日举行。乾隆二十一年（1756）蒲月，乾隆帝在山庄流杯亭小宴来自蒙古的都尔伯特亲王策凌。“含蓄清流绕石渠，羽觞小宴款康居。唤前手赐笑言接，喜可身循礼制初。荒略历来事抔饮，倾诚那解饰虚誉。袅蹄锦段颁中禁，满载回教艳拂庐”（《清高宗御造诗二集·流杯亭小宴都尔伯特亲王策凌等》），从其御造诗中可见，此次小宴只是摘用了流觞的形式，策凌亲王的汉语程度远未到达临流赋诗的水平。与其他宴会形式比拟，流杯宴别致、清雅，利于展示清朝皇帝的文化程度，寓政治深意于消夏娱乐中。
《胤禛十二月景行乐图》之曲水流觞。来源/故宫博物院
清欢怡情悦性，饮膳强身健体。在避暑山庄，炊事以延续宫廷饮食定规为主，同时融进了必然的山庄特色。清帝出巡时，外务府安放厨役随行，以包管炊事的操行。至于食材，宝贵如燕窝、火腿，通俗如米、面、油、盐、酱等，根本出自宫中，不消外物。不容易贮存的肉类，或提早在目标地饲养，或沿途摘办。各地遍地呈进的生果也源源不竭地从京城驰送到山庄。
在避暑山庄里，种植着一些特色生果，为清帝所喜。诸如倒吊果、花红、乌沙尔器、奇石蜜食等，多为秋季成果。康熙帝《几暇格物编》中载有一种果实，喊做樱额，为蔷薇科动物毛叶稠李的果实。据康熙帝考证，樱额“产于盛京、乌喇等处，古北口外亦有之。其树丛生，果形如野黑蒲桃而稍小，味甜涩，性温热，补脾行泄。鲜食固美，以致晒干为末，能够致远，食物中适用途多，洵佳果也。今山庄之千林岛遍植此种，每当夏季则累累缀枝，游看其下殊堪娱目，不独秋实之可摘也”（《承德府志》卷二八，清光绪十三年廷杰重订本）。山庄还有一种喊做草荔枝的塞外果实，是康熙帝命人移植到山庄并定名的。那种果子颜色墨红，味道甜甜，气息芬芳，成果时间与闽地荔枝贡进时间大致相当。康熙五十二年蒲月二十五日，皇帝在山庄赐王公大臣一路品尝草荔枝。“龙沙小草孕美酒，赐出金盘得共尝。一自嘉名天锡与，海南不记荔枝香。”（汤右曾《怀恩纪事诗二十四首·草荔枝》）
三伏，又称做“三庚”，是一年中最热的时节。前人认为，此时阴气受阳气所迫而躲伏在地下，所以炎热难当。夏历夏至后第三庚日起为初伏，第四庚日起为中伏，立秋后第一庚日起为末伏。清宫初伏日要设席过馇塞节。馇塞，又称馇子，素质上就是碎冰。外务府有专门的内管领负责打点。在京城时，清宫用冰由外务府同一调配宫表里冰窖的储冰。在山庄时，则由工部负责筹措所需冰块。颙琰《夏宴》诗云：“河朔传高会，招邀俗尚存。微凉回绮席，群雅集芳园。雪藕资清暑，调冰藉涤烦。欢游宜竟日，更待月黄昏。”（《清仁宗养正书屋全集定本·夏咏三十首》）诗顶用“河朔饮”之典阐了然清宫举办馇塞节筵宴的启事。三国魏曹丕《典论》称，东汉末年，光禄医生刘松在三伏天与袁绍一寡子弟酣饮，以醒极进眠的办法来避一时之暑，开后世伏天设席之先河（参徐坚《初学记》卷三《岁时部》）。诗中“雪藕资清暑，调冰藉涤烦”之句则介绍了馇塞的用法。北京有一种消暑小食——冰碗儿，是把藕片、莲子、菱角和芡实等“河鲜”盖在碎冰上，食之清冷解暑。其与诗中所述是高度吻合的。避暑山庄的水面多种植荷花，湖上遍生菱角、荷花，为造造冰碗儿供给了丰裕的食材。据外务府呈稿，馇塞宴上的餐具中有“冰攒”一项（参中国第一汗青档案馆躲《为呈明领取预备咸丰十一岁首年月伏令节寿康宫琳贵太妃内廷主位前馇塞办买板盒家伙等项所需银两事等》）。笔者据此揣度，宴会上或有帝后亲手“调冰”的环节。当然，夏日贪凉是摄生大忌。“夏月盛阴在内，倘取一时凉快之适意，反将暑热闭于腠理。彼时不觉其害，后来或致成疾。每见人秋深多有肚腹不调者，皆因外贪凉快而内闭暑热之所致也”（《圣祖仁皇帝庭训格言》）。清宫用馇塞乃自初伏日起，隔五日一次，至立秋后行（中国第一汗青档案馆躲《为查明皇上驾幸热河沿途茶膳房等处利用冰块数目事》）。
康熙像。来源/故宫博物院
冰镇酸梅汤是清宫最为常见的消夏饮品。酸梅汤在古代还有一个雅称，喊做“梅浆”。颙琰在《消夏八咏》中把梅浆做为独一的饮品，同湘帘、蒲扇、凉棚、响竹、冰鉴、葛衫和筠几并列起来。他盛赞酸梅汤比一干宝贵茶叶的解暑效果都好，实有“甜酸实行渴，润吻浸诗脾”之成效。他还指出，酸梅汤“烹饪须活火”（《清仁宗养正书屋全集定本》卷一九《消夏八咏》）。所谓活火，即跳动的火焰，也就是我们常说的用大火烧开，把梅干的香气煮出来。饮用前必然要冰镇，在一天中最热的时候饮上一大碗，实是生津行渴、清热解暑。
清帝还喜用荷叶上的露珠烹茶。乾隆帝认为，“水之德在养人，其味贵甜，其量贵轻”，三个要素中“量轻”最重要，因为“量轻者味必甜，饮之而蠲疴益寿”。因而，他根据“量之轻重分泉之高低”，并造造了一个银斗，在巡幸途中遍试全国名泉，并将京西玉泉评定为“全国第一泉”（《清高宗御造文初集·玉泉山全国第一泉记》）。“轻于玉泉者惟雪水及荷露”（《清高宗御造诗三集·荷露烹茶》），避暑山庄水域上荷叶接天，亭亭盖盖，加之“塞中地气厚”，露珠充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与茶叶香气相投。乾隆帝认为荷叶胜似汉武帝的仙人承露盘，为此写下多首御造诗，还将诗做烧造在茶壶上、题写在扇子上等。诸如，《荷露烹茶》云：“平湖几里风香荷，荷花叶上露水多。瓶罍收取供煮茗，山庄韵事实无过。惠山竹垆仿易得，山僧但识冷泉脉。泉生于地露生天，霄壤宁堪较好事。冬有雪水夏露水，取之不尽仙浆腴。越瓯吴荚聊浇书，匪慕炼玉烧丹垆。金堇汉武何为乎？”
清宫在预防和治疗伤暑上亦颇有讲究。据清宫定规，药房自小暑日起至处暑日行，每日备香薷汤，并用冰湃之（《为查明皇上驾幸热河沿途茶膳房等处利用冰块数目事》）。上自皇帝下至臣仆，皆凭此防暑。香薷汤是中国古代防暑典范药方：香薷二两，白藊豆、厚朴（姜汁炒）、茯神各一两，炙甜草半两。明代医家吴昆曾详考此方：
暑，阳邪也。《内经》曰：“脉虚身热，得之伤暑。”又曰：“因于暑，汗，烦则喘饮，静则多言，体若燔炭。”故独热无冷之疟，责其因于暑也。香薷味薄而气清，能解内外之暑。藊豆味甜而性平，能解肠胃之暑。浓朴苦辛，破暑饮也。甜草性平，解暑毒也。《易》曰：“火就燥。”则暑邪中人，先就于心，茯神之用，乃所以宁心耳。或问风亦阳邪也，瘅疟何以不责之风？余曰：“风为少阳，又为厥阴，在六气犹未纯阳，若临证主方处治，辛热固不成用，如辛凉发散之剂，用之未为不成。此在医者潜心，初没必要泥于一方也。”（吴昆《医方考》，中国医药科技出书社，2018，76页）
诚如吴氏所言，清宫的香薷汤方在此方根底上多有改进，在清暑的根底上益气调中，不伤底子。伤暑，是指人体伤于暑邪或暑湿，属于中暑中的轻症。医治时，当以清解暑热、调中化饮为主。陈可冀院士曾总结清宫部门伤暑方，包罗清热和胃代茶饮、清气祛暑代茶饮、益气祛暑养阴代茶饮、益气祛暑清热代茶饮等（陈可冀、张京春主编《清宫医案精选》，中国中医药出书社，2013， 306— 308页）。
清宫摄生之道，向以涵养心性为上，兼重饮膳起居，适时辅以医药。在避暑山庄，清帝的消夏摄生多了一丝大雅之乐、山野之趣和清冷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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