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死快了”

访客2023-11-29 09:19:4613

良多年来,“要死快了”不断是上海人的口头禅之一。

“乃末要死”是它的另一个版本,“要死”则是它的简缩版。

随意举几个例子。

“哦唷,肉里厢酱油摆忒多了,要死快了。”

“乃末要死,我皮夹子不见忒了。”

“要死辰光吤快啊,一歇歇六点钟了喏。”

因为各人都讲,所以一点也没觉得是“触霉头”。

据说“要死快了”是从宁波话里传过来的。

宁波人讲起“要死快了”是更狠,也更毫无顾忌的。

我奶奶晚年弱视,到后来只剩光感,只知日夜。

乡间人不管弱视的原因,一律叫做“瞎子”。我奶奶就被叫做“盲眼老太婆”。

记得她仿佛要隔好几年才来上海一次。

进门坐下,第一桩事体就是要一个一个地摸孙子,因为她看不见。

都好几年了,我们兄弟几个还不长高许多。

她摸我大哥底子就够不着头顶,我大哥就蹲下来给她摸。

摸完以后,她高兴得不得了,脱口而出就是一句:

“哦唷,搿大号头(大孙子)咋蛮长蛮大啦,要死快的了!”

家父家母便在一旁大笑,毫无违和感。

多年后,家母说起那情节,仍然能笑出眼泪来。

她告诉我,在宁波乡间,白叟都那么说,“搿小顽蛮长蛮大,要死快的了!”

若按鲁迅的解释,也算是实理了。

那也是因为,不论是孩子实的长大了,红烧肉实的烧咸了,皮夹子实的没了,仍是无邪的黑了,都还不会实的“要死快了”。

实的要死快了,倒要隐讳起来,用此外词取代。

最出名最生动的替代词,是一句在上海人中间也极其流行的苏北俗谚:“乖乖弄嘀咚”。

上海人跟着学跟着讲的时候,多半已经不消它的原意,而是用它的引申义了。

而“乖乖弄嘀咚”的引申义,就是“要死快了”。

有一年炎天,我住在南市外婆家。

某日早上,有邻人来告诉外婆,说弄堂口的小皮匠死了。

还说,他清晨起来如厕,只说了一句“乖乖弄嘀咚”,就倒下了,再也没起来。

如今我们晓得,多半是心梗。

我问外婆,他何以临末要说“乖乖弄嘀咚”呢。

外婆说,苏北人都如许。

多年以后,我才晓得,嘀是喇叭声,咚是鼓声.

“弄嘀咚”特指乡下办白喜事的吹吹打打声。

“乖乖”在那里是语气词。

苏北人常说“我的乖乖”,相当于“哎哟喂”。也做“我的妈妈”。

所以,“乖乖弄嘀咚”有时又做“乖乖没得命”。

穿帮了,还实的是快要死了的意思。

说到“乖乖弄嘀咚”,又让我想起另一句沪上俚语,那就是“呜哩吗哩”。

“呜哩吗哩”的首义为含混不清。

例:伊一家头“呜哩吗哩”不晓得勒讲点啥。

何以首义为含混不清?

一说“呜哩”是芦笙声,“吗哩”是唢呐声。

和“嘀咚”一样,“呜哩吗哩”也来自民间艺人在乡下办白喜事的吹吹打打声。

因民间艺人大多不专业,吹得含混,吹得草率,为了要仆人多加钱还经常缠绕不清。

“呜哩吗哩”一群中也有高手怪杰,赵本山即一例。

“呜哩吗哩”后亦做敷衍了事。例:“呜哩吗哩”么算了。

还做稀里糊涂。例:中国队最初“呜哩吗哩”进了只球伊讲!

又做缠绕不清。

例:搿小姑娘一日到夜“呜哩吗哩”,像牛皮糖一样缠头势啊,钞票又畀伊花得去了。

简言之,“呜哩吗哩”的词义自己也蛮“呜哩吗哩”的。

我比来还写过:

上海老话:“一麻袋洋钉,个个想出头”

热,但不要昏

匹夫无功,说法其功

做人要清脆

我信你个鬼

煞光景

汝之砒霜,彼之蜜糖

没了“筹议”,唯余“蛮横”

A也是一种B

总要先能安顿得下一张安静的餐桌

上海的早晨

“层层加码”小议

我也想走

出门的表情

南京路步行街,没有了步,也没有了行

三十六计,上海人中了几计?

外婆回来了,那上海呢?

仿佛并不是“没法子”

我的生活我定义

卖菜不是你想卖,想卖就能卖

我的新书《上海话的腔与调》第二批预订签名本的活动仍在停止。

因为群已满,欲购书者请先加下图的览香微信,由他邀请入群,再行预定。

如无需签名,请间接去当当、京东等网站购置。

我还写过:

老上海热天价的16种准确翻开体例

南昌路萝邨3号的传奇故事:100年与100天

“三包一尖”曾断丧在那年夏末的上海陌头

美国赤佬的皱皮疙瘩

应读者要求,将我曾经写过的所谓“十万加”枚举如下:

梦回淮海路阿谁最初的街角

说说上海人的“腔”和“调”

上海人的做人窍坎:“九个要”与“一个覅”

老根柢哪能“摆桌头”

“沪普”故事: 老朝晨外婆很忙

上海话描述面目面貌难看的44种讲法

廿六号,买米去

“淮国旧”里“领市道”

三人三家三碗三虾面历险记

上海弄堂童谣小全

“上只角”,“上”在哪里?

“老克勒”,只是个传说

淮海路三角花园的阿谁街口

三十六计,上海人中了几计?

上海人家早饭鄙夷链指南

卖菜不是你想卖,想卖就能卖

更多在那里颁发过的文章都已收到下面的各类集子里了。

控制面板

您好,欢迎到访网站!
  查看权限

最新留言